接下来的日子里,薛鸿铭并没有外出,然而224的贱人都看得出他心不在焉。薛鸿铭明白自己不该想,然而偶尔总是会浮现出云真子的那番话,他说有些仇恨只是习惯,在光阴流逝中,当初的怨恨其实早已消散,这让薛鸿铭不寒而栗。

    不知不觉已到了清明,薛鸿铭特地去了一趟市区。每年到了这时,城市里的街道便拥堵不堪,车辆排着长龙,顶着清晨薄雾,都向着一个方向行驶。人们纪念那些已经离开的身边的人,一方面又心怀不纯地希望死去的人拥有灵异力量,庇佑活着的人从此一帆风顺。

    可是活着的人哪个没有失去的、死去的人,若人人都得庇佑,人人都是美好,这世上便没有罪恶,也就没有美好。总得有人曲折坎坷,才衬托得出一帆风顺。

    人类,总是热衷于对比而永不满足的。

    薛鸿铭没有祭拜的心思,他的父母死于火海,葬在老家的一处乡村墓地里。薛鸿铭这些年来从来不敢去,倒是唐夏每年都会替他去扫墓。薛鸿铭还记得,唐夏第一次去的时候,也不过十二岁的小姑娘,她无法说服死都不去的薛鸿铭,于是拒绝了协会其他人的好意,独自一人前往。

    薛鸿铭不知道那天唐夏在那拥有怎样的光景,只记得唐夏回来后,稚嫩的脸上老气横秋地对薛鸿铭道:“鸿铭,你的父母是爱你,所以,你一定要快乐。”

    快乐?

    薛鸿铭撑着腮,别过头去,望着窗外。他想,他这一生,即便快乐,也不会很快乐。

    那年他不过六岁,便已预知得未来如此深刻。

    薛鸿铭每年都记得清明的日子,有时他会独自一人,有时会像这样望着人声鼎沸忙忙碌碌。他明白这些应该毫无意义,但这一生中,总该要做几件没意义的坚持。

    这一天夜晚,薛鸿铭独自喝酒,酩酊大醉,在无人的地方干涩地嚎叫,没有流泪。

    第二天是被夏诗涵的电话吵醒的,薛鸿铭头疼欲裂,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便听电话那头夏诗涵语速飞快噼里啪啦地一顿数落:“喂,薛鸿铭,你很没有义气哎!怎么可以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你知不知道我被你和云真子那老头害惨了!现在天天要学那个无聊的口琴课!那个白痴,简直蠢的像狗,还色眯眯地天天扫描我哎!”

    她痛痛快快地倾泻一通,似乎猛然发觉薛鸿铭竟然没有半点回应,顿了顿,更加气急败坏地嗔道:“喂,你死了啊?!”

    薛鸿铭**一声,还没缓过劲来,声音含含糊糊:“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这算什么?本大小姐有的是手段,小意思!”夏诗涵得意洋洋地道,顿了一下,又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薛鸿铭睁开眼望了望四周,茂密的绿影,斑驳的光圈,身下是松软的草地。他诚实地回答:“不知道……”

    “不想说就算了!”夏诗涵气呼呼地道:“反正下午1点半之前,你来颂宁广场那家电玩店等我,有很多漂亮妹子哦!你要是不来的话……哼!”

    薛鸿铭皱起了眉,道:“我不想去。”

    “管你!”

    薛鸿铭不明白这丫头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懒得与她纠缠,哦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他揉揉头发,才发现昨晚大醉特醉,竟然找了一处公园就睡着了。然而有时薛鸿铭觉得醉酒总比清醒要好得多,清醒的他,有时无所事事。

    这是很讽刺的一件事,一边总觉得时间紧迫,一边却只能等待时间流逝。薛鸿铭苦笑一声,暂时不想回去,便随处逛了逛。他路过一家影院,门前广告牌用夸张的字体写着今日半价,薛鸿铭忽然想起了蓝馨慧。

    原本他是不爱看电影的,觉得里面的故事都是虚假。自从那夜陪着蓝馨慧看了整晚的电影,他如同顿悟,觉得电影是个不错的娱乐。

    生活未免全是真实,有时需要虚假以慰藉。

    薛鸿铭心血来潮,买了一张电影票。进了影院,坐在位置上,望着进来的人大多彼此挽手,神态亲昵,电影院无疑是情侣最好的去处之一。薛鸿铭心头泛起怪异感觉,认真回想起自己似乎真没有谈过恋爱,他身体莫名有些躁动,不由自嘲一笑。

    上帝说,你要什么,尽管来拿,只要你付出代价。

    这是柳桐告诉他的,那个女人,有时看得太透彻反而让人无可奈何。

    一场电影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薛鸿铭聚精会神地看完。出来时,听见周围人窃窃私语,不乏冷艳高贵之人不屑一顾地抨击为烂片。薛鸿铭对此不置可否,对他来说,影片好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部电影。

    此时天色已开始昏暗,薛鸿铭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了。他这才想起醒来的时候,夏诗涵似乎有给过电话,约他下午1点半见面,不过现在时间已经过了,那丫头也没来电话,应该是气得不行了吧?

    对于放鸽子这种事,薛鸿铭向来做得心安理得,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但是当他回到宿舍,看到夏诗涵和224贱人们嘻哈玩闹,四人围着木桌啪啪猛甩着牌激烈大战的时候,不由惊愕。

    “哦,老薛,你回来了。”卢开伟听见声音,看着薛鸿铭,猥琐一笑:“妹子等你好久了哦!”

    夏诗涵背对着薛鸿铭,被卢怀山一说,这才回过头来望了薛鸿铭一眼,漫不经心道:“哦,你回来了啊!炸!”

    她啪地一声兴奋地甩出一对k炸,忽然呆了呆,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般,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瞪着薛鸿铭音量骤然飙高:“你还知道回来啊!你竟然敢放我鸽子?!!”

    薛鸿铭一边捂住耳朵,五官紧紧皱在一起,等到夏诗涵叫喊完了,才小心翼翼地松手,恼怒道:“你有问题?跑到这里干什么?!”

    “老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任胖子走过来一把搂住薛鸿铭,语重心长地道:“古人云,基佬常有,而妹子不常有。约妹难成,而妹约更难得。人家这么一个青春无敌漂亮的美少女约你,你怎么可以放人家鸽子呢?”

    连一向看似老实单纯的韩卫竟然在一边猛点头。

    薛鸿铭打了个冷颤,浑身鸡皮疙瘩,瞥了任开伟一眼,恼道:“你哪一边的?”

    “哪边有妹子,我就在哪一边!”任胖子大义凛然地道。

    薛鸿铭以一敌四,第一轮便败得体无完肤。他身子一跨,无奈望着夏诗涵得意洋洋的精致小脸,道:“那鸽子都已经放了,你能怎么样?”

    “哼,想赖掉?没那么容易!”夏诗涵小脸高高扬起,哼了一声,一把抓住薛鸿铭的手,道:“现在电玩店还没关门,我知道你有车。”

    薛鸿铭吃了一惊,愕然道:“现在?都可以吃晚饭了……”

    “白痴,当然是你请啊!既然悔过,有点诚意好不好?!”

    薛鸿铭在224贱人贼眉鼠眼一脸诡笑中被夏诗涵拖走,一边郁闷地想,老子什么时候悔过了?

    电玩城此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夏诗涵鼓着香腮,一边狠狠地啃着手上的汉堡,一边等待着前面玩跳舞机的人退出。她瞪了薛鸿铭一眼,埋怨道:“都是你,下午来的时候,人就没这么多了,可以玩个痛快!”

    “不一样是浪费时间?”薛鸿铭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同样啃着汉堡,满不在乎地道。忽然耳边一痛,夏诗涵竟然胆大包天地拉住他的耳朵。

    “啊呀呀呀,痛……放手!”

    “别像个乞丐一样蹲着行吗?很丢脸哎!”

    “我叫你放手!找死啊!”

    “哼,不放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找死啊!”

    “那你又知不知道我是谁,别作死!”

    夏诗涵当然不知道她的确是在作死,薛鸿铭绝对是个不那么高尚有那么一点卑劣的人,字典里绝没有怜香惜玉这个词的人,他眼中凶光一闪,望着夏诗涵已经发育得耸起的胸部,手指动了动,肩膀一动。

    “哈哈,终于到我了!”

    夏诗涵欢呼一声,如一只蝴蝶一般扑腾地跃上跳舞机,她扭过头,冲人群像个白痴一样地喊着:“eon!美少女的无双之舞!”

    薛鸿铭的手僵在半空中,他望了望自己的手掌,五指抓了抓,深感遗憾。

    夏诗涵是个爱玩的女孩,却显然并非是个精力充沛的女孩。她的美少女无双之舞也未必见得多厉害,至少薛鸿铭没有看到打破记录的剧情。玩累的夏诗涵拖着薛鸿铭坐在电玩店的一角,充斥着吵闹的电玩城似乎只有一块区域略微安静。

    薛鸿铭望着夏诗涵的侧脸,觉得这个女孩有些特别。她有时疯疯癫癫,然而安静时却乖巧得近乎忧郁,睁得大大的眼睛专注地望着自己的双脚,模样出神。这种宁定的姿态,似乎让她的肌肤蒙上了一层光圈,让薛鸿铭有一瞬间的失神。

    倘若今后不相识,足可以倾诉。

    薛鸿铭心中划过这样的念头,他想了想,觉得这样或许可以缓解自己的困惑。他望着夏诗涵,轻声地道:“喂,你恨过吗?”

    “啊?”

    “我是说……”薛鸿铭低下头,夏诗涵的眼眸明明满是迷糊,却竟然亮得让他心惊:“我是说,你有恨过一个人吗?”

    “为什么这种时候要问这种问题?”夏诗涵不满地道,然而见薛鸿铭无言以对,只好一副被打败的样子,轻描淡写地道:“当然有啊,以前恨过一个人。”

    薛鸿铭抬起了头。

    “那么,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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