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水蓝光符构成的法阵如若空气般穿过建筑和人马,停留在离地半尺的距离。wenxue人们先是惊疑不定,过了片刻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不由茫然地面面相觑。

    “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都没发生,吓唬人的吧!”

    “说不定是弄错了。”

    幸存者们议论着,不过皇帝周围的护卫依然不敢有半点松懈,他们看到宫廷**师不同寻常的严肃神色,心里愈发紧张起来。

    克拉伦斯下了车,吐了口气问他的骑士爱德蒙:“我们得救了?”

    爱德蒙还来不及回答,跟在他身后的伊塞尔出声道:

    “不,恰恰相反。”法师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漆白色的法杖,顶端镶嵌着比红宝石更加美丽剔透的魔晶,“请到我身边来,伯爵,还有诸位骑士先生。”

    虽然感到不解,但法师的表情却让克拉伦斯意识到严重性,连忙命令爱德蒙和他麾下的二十多位骑士都聚拢过来。

    伊塞尔看人到齐了,法杖轻轻一敲地面,银色的光辉从杖身的刻纹射出,鲜红的魔晶石随之骤亮。就在伯爵和骑士们下意识闭眼的瞬间,一个双层的半圆形防护罩已经把诸人笼盖其中,外表是银白的透明光膜,内壁则发出淡红的微芒。如果此时有一位高阶法师在旁一定会认得,伊塞尔施展的并不是普通的法术防护罩,而是风火两种属性的“混成防御结界”——不管是哪一种结界的使用,都是高阶法师的证明。

    可惜随同车队的法师们无人留意这边的情况,包括宫廷**师在内,都先后使出了各种高阶的结界术,首要护住皇帝及各个重要人物的安全。

    就算伯爵不是法师,见此场景也看出些许端倪。他轻声问伊塞尔:“伊薛斯先生,究竟怎么了?”

    “诸位,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绝对不要走出这个结界。”伊塞尔先郑重叮咛了一句,随后解释道:“这圈蓝色的光,并非无害的。它应该是一个古老的法阵变形,能够分解任何生命和物质中存在的水元素。”

    “哦?”克拉伦斯一时没有明白,“那会怎么样?”

    “人类都是元素混合体,每个人的身体组成必然包含着水元素。”伊塞尔说着,伸手指向结界外的人,“一旦水元素被分解出来,就会像他们那样。”

    一开始只是觉得口干舌燥,身体有些发热,皮肤上出现了一点点微小的红点。可是很快的,口渴越来越强烈,人热得难受,仿佛被火烤得冒烟一般,皮肤却没有半点汗液渗出,血红的斑块急剧增大。然后整个人浑身都蒸出了白汽,水分快速缺失使得皮肤在短短的时间内干枯下去,红色的斑块慢慢变成凝结的深红。

    一部分人率先倒了下去。还有些人惊恐地想逃往水蓝色的光圈之外,可是好像有看不见的屏障阻挡,怎么也无法跨出法阵的范畴。剩下的人都在苦苦挣扎,甚至有人转向法师们的结界壁,拼命恳求着、拍打着、哀嚎着,乞望能让他们进入里面躲避死亡追近的脚步。

    伯爵的骑士们脸色沉重地目睹了在伊塞尔结界外的几个人用尽最后的力量求助,最终得不到回应绝望地死去。他们犹豫地看向法师,还是没有开口。卡斯廷王国的苍角骑士都是战场上身经百战之辈,他们知道有的时候同情心会害死自己的同伴。伊塞尔看起来是如此年轻,他们并不确定这位法师是否还有余力去保护其他人。

    伊塞尔很容易看出他们在想什么。“这个结界我还可以扩大。”他理智的语气给人一种极为冷漠的感觉,他的目光径自射向依旧悬浮空中的骰子,平静地说:“不过我相信这样的法阵不只一个,而我并不能保证我的结界是否能撑到最后。”

    骑士们顺着法师的视线朝上望去。半空中,居高临下的骨骰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一拨,又滴溜溜快速地翻滚起来。“嗖”的一声,骰子停住了动作,正面朝上是两点。

    两个相互交叠的浅黄色光环慢吞吞地自点数上荡开,骰面随着它们伸展出来的光纹分成了两半,分别结成两个图阵。一个按照顺时针转动,另一个却顺着相反的方向逆转,如同承载千斤似地迟缓下落。

    阵中的人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光环的移动,接近了发现两个圆的面积正好与第一重法阵等同,然而空间中隐约加倍的压迫感令人心头抽紧。

    “这是土系的双圆环法阵。”伊塞尔冷静地说明。通过透明结界可以清晰地目睹,两个圆环在视界中逐步放大的过程。即使身在结界内,也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临空降下的强大力量,令旁人不得不担心,法师的结界能否抵抗住即将到来的冲撞。

    这样的心思也不过是生出片刻,双环就已触上了结界的外壁。浅黄色的光无声穿过淡银的薄膜,轻柔地被隔离在半圆的罩子外。但是结界中的人们在方才的刹那,耳中分明听到“嘣”的闷响,震得人头晕脑胀,从空间传递来的颤动,令人本能地感到心悸。

    手中的法杖从顶端开始“喀拉喀拉”地绽出一道道细长的裂纹,仿佛随时可能粉碎。法师的脸色有点发青,不过神情冷漠如常。

    周围的声息有短暂停顿,唯有粗重的呻吟般的喘息清晰可闻。那些保护权贵的防御结界顽强地坚持了下来,但幸存的人们全无喜悦之色,一个个呆若木鸡地僵立原地,远望着结界外的景象。

    这一次,外面再没有留下活着的生命,只剩下一具具尸体交错倒卧。毁灭的领域却在扩大。法阵力量覆盖的范围,被瓦解了土元素结构的房屋建筑都化作了泥沙,就像一块块被热融化的巨型巧克力,软软地瘫倒下来。方圆内不久之前还人流拥挤的街区,如同时间白驹过隙,转眼成了荒凉千百年的废墟。

    “诸神啊……”不知是谁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

    撕心裂肺的哭泣划破了短促的宁静,结界中几名惊恐万状的女性,终于不能自己地情绪失控。男士们表现得略为镇定些,但也是满脸惨白。

    忽然由远到近传来踢踢踏踏的马蹄声。街道两旁没有了一幢幢房屋的遮挡,老远便能看见大队人马向这里快速靠拢。全副武装的骑士端坐马上,浑身散发着凌然煞气。笔直竖立的三角旗帜猎猎飞扬,旗面上的纹章骄傲地昭示着他们充满荣耀的名谓:刃影军团。

    对阿诺维亚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曾经是帝国最强大的一支武力。当年是已故的海曼·苏陀莱公爵用家族资产筹建了这支军队,并且带领它为皇帝冲锋陷阵,不止一次在险恶的条件下解救希奥多于困境之中。尽管后来经过数次重新编排和兵员裁减,但它的旗帜依旧是令人崇敬的向往。

    然而现在困境中的人们毫无看到脱困希望的喜悦之色。当他们看见刃影的骑士队纵马谨慎地绕开法阵边沿把他们包围起来时,怎么也无法将其视作善意的表示。

    “父皇在哪里?”一个清亮的声音隔着人头探寻皇帝的位置,“救驾来迟,请父皇赎罪!”

    众人的目光循声望去,只见包围圈外,唯一一个没穿盔甲的身影在诸骑士的簇拥下拨开人群来到了前方。那一脸亢奋的笑容在法阵内的人们看来,有着说不出的刺目。

    “你来了,安西尔。”希奥多冷淡地瞧着他,十分平常的一句话,此刻却带着意味深长。他扫视了一眼四周威风凛凛的刃影军团,眼神平静如水。

    安西尔皇子微微抬起下巴,轻笑着问:“我来救您了,父皇,像海曼舅舅当年救您一样。您想出去么?”

    皇帝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神色漠然地道:“你今天又喝醉了,安西尔?”在旁人听来,不知道这句话是讽刺还是为了给皇子留下后退的台阶。

    “不,不。”安西尔说一个“不”字就停顿一下,“今天我滴酒未沾,再清醒不过了。”

    希奥多没有笑意地勾了勾嘴角,直接开口:“你想要什么?”

    “您的皇位,陛下,用它来交换您的生命安全。”安西尔状似随意地说。

    皇帝不由露出轻蔑的微笑。“说实话,这样的条件真没什么新意。”

    安西尔笑容更甚,眼底却燃烧着冰凉的怒火。“您的态度让我觉得不怎么愉快。这可不好,亲爱的父皇。您大概还不明白,现在并非您跟我谈条件的时候。”

    皇帝没有看他,目光移向刃影旗帜下的骑士们,但没有人敢回应他的视线。希奥多淡然地说:“我还记得,第一面刃影的旗帜还是我亲手赐予的。你们已经下定决心要背叛我,背叛刃影的荣耀么?”

    “住口!是你先背叛了海曼的忠诚,背叛了刃影为你流过的鲜血!”安西尔失控地大吼,他快速喘息了几下,脸上慢慢收敛了情绪,又戴上微笑的面具道:“请原谅我的失礼,父皇。不过您真的没必要再拖延时间,您的皇家近卫军是不会来的。”

    上席豪门恐惧刃影军团在海曼手上表现出来的强大,当皇帝不再依靠它的力量时,他们便以威胁君权为由千方百计让皇帝下令对其重新整编。现在的刃影军团兵员上只有全盛时期的一半,另一半大多被打散编入其他队伍,包括保卫皇室的皇家近卫军。但是海曼对刃影的影响力还是超出了希奥多的估算。公爵的早逝不仅让苏陀莱家族失去了立足根本,同时也让刃影对海曼未曾冷却的忠诚还没来得及在时间中消散就迅速转移到了安西尔身上。

    “我在等您的答案呢,亲爱的父皇。”安西尔催促道。

    “你期望什么答案?”希奥多的语气漫不经心,“当然是‘不’。”

    安西尔略微尖利地笑了两声,伸手指着空中的骨骰道:“您看,这个小玩意儿叫作‘日格朗圣塔’,属于第七纪文明的杰作。因为第七纪留下的文献太少,我花费无数代价才让人成功制造出来。对您而言最不幸的是,它是不折不扣的——神禁武器!”

    话音刚落,现场响起几声惊呼。也许普通人并不清楚,但这些身居高位者没有谁不知道这个词的含义。他们的表情无疑取悦了皇子,安西尔大笑着,高高伸举的手轻轻弹了个响指——

    半空之上,骨骰在兴奋地翻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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