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古力敏锐地意识到薛鸿铭要求的事很不简单,皱眉道:“什么事?”

    薛鸿铭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杯中摇晃的美酒,缓缓说道:“名剑协会有人与林宗勾结,我要你帮我查出来。”

    这个情报略略劲爆,朱古力一时不敢相信,举起的酒杯僵在嘴前,张大了嘴,片刻后不可置信地道:“不是……你再说一遍?”

    薛鸿铭转过头,望向朱古力,表情肃然,认真地道:“名剑协会出了内鬼,帮我把他揪出来。”

    “不干!”

    薛鸿铭道:“价钱由你开,多少钱我都给。”

    “这特么不是钱的事!”朱古力恼火地说道:“第一,这事涉及到你们名剑协会,要查也该是你们自己内部查,我扯上你们名剑协会的事。第二,林宗是大妖怪,关于他的情报除了你,也只有几位名剑协会的高层知道,所以能和林宗勾结的,地位一定很高,甚至这内鬼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伙。无论是人还是团伙,都一定是强横人物,这事要钱,更会……要命。”

    薛鸿铭讥讽道:“怎么?你怕?”

    “少来激将我!”朱古力瞪了薛鸿铭一眼,骂道:“很多人不怕狗,但也不会主动和狗去打,因为狗会咬人,咬人就会疼,没有必要。”

    “可是如果被狗咬就能拿到五百万的巨款,我想很多人都会愿意去做。”

    “滚,就你现在这穷酸样,画饼充饥忽悠谁呢!”朱古力没好气地说道:“反正这事我不管!”

    薛鸿铭忽然不说话了,他沉默了很久,低声道:“如果我去查,一定会打草惊蛇,必须要一个不属于名剑协会的人查才有可能找到线索。朱古力,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我求你,帮我。”

    这是薛鸿铭生平少有的几次求人,低声下气。

    朱古力不为所动,一口饮尽杯中烈酒,说道:“今天我买单,就这样。”

    薛鸿铭莫名感到愤怒,盯着朱古力,低沉沉地说道:“为什么连你也不肯帮我?”

    朱古力眉尖微蹙,反问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帮你?”

    薛鸿铭诚恳而认真地道:“因为我们是朋友。”

    这会轮到朱古力沉默了,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望着薛鸿铭,道:“你再说一遍。”

    “我们是朋友。”

    朱古力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面容忽然柔和下来,说道:“这事不能以钱衡量,如果你一个客户,给再多的钱也我不收。但你既然将我当做朋友,朋友的事,不给钱也不能不做。”

    薛鸿铭眼睛一亮:“那你的意思是……”

    朱古力叹息一声,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薛鸿铭不言谢,将最烈的伏特加倒满杯子,举杯对着朱古力,然后两只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声响,于双方心中都落下了一个约定。

    但其实这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朱古力爱财如命,爱财的人通常都十分惜命,因为他们如果死了,那么他们的财便没了,惜命的人通常都十分自私,特别得不仗义,因为如果无私仗义,那么便意味英年早逝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然而朱古力因为薛鸿铭说出朋友二字而动容,所以他仗义挺身而出。

    实则人海茫茫,谁又不孤独?人人都有朋友,但未必人人都真正有朋友,若有一个人将你当做朋友,那么这件事其实是无价的。

    朋友比金银贵。

    这是荒唐的理论,但是懂它的人,自然会知道它是正确的。

    况且朱古力和薛鸿铭,都是荒唐任性的人。

    都市深夜,灯火愈显繁盛艳丽,满眼望去,浮光掠影比烟花更绚烂,尤其街道清寂,人影寥落,映照之下,更为繁艳寂寞。

    薛鸿铭将车扔在酒吧门口,步行穿过这样冷清寂寞的城市,只以唇边香烟的烟火与整座城市的灯火艳影抗衡,谁也奈何不了谁。

    回到家时,开了门,见大厅仍然开着灯,亮堂堂地刺着沉重的醉眼。薛鸿铭微微皱眉,听见薛冬妮房间内有轻微异响,然后抬眼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

    凌晨三点。

    这个点了,居然还不睡?

    薛鸿铭有些不悦,又感到惭愧,虽然领养了薛冬妮,但细想起来,他似乎从来没有教给过薛冬妮什么,只是给她一切物质,然后扔一边自生自灭。于是觉得,至少自己应该担起一些父亲的责任,以免薛冬妮日后误入歧途。

    呵,他这个女儿,倒的确是很有入歧途成魔王的潜质。

    薛鸿铭整了整衣裳,走到了薛冬妮房门前,“叩叩叩”地轻轻敲了几下门,

    “爸爸?”里面安静片刻后,传来薛冬妮青稚幼弱的动听嗓音。

    薛鸿铭推开了门,告诫自己语气要尽量平和:“冬妮,这么晚……嗯?!”

    他愕然瞪大了眼。

    薛冬妮房间藏着一个男人,薛冬妮坐在书桌一边,锁眉盯着桌上的棋盘,苦苦思索着。而那男子就这么坦然坐在对面,身躯挺直,不动如松,云淡风轻。

    然他即便没有表情,明丽眼眸与薄唇已使他面若桃花,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完美无缺,叫人为之惊艳动容。

    “秦、秦浪?”

    薛鸿铭结结巴巴地道,而秦浪端坐不动,轻轻嗯了一声,姿态自然,好似他才是此间主人一般。这边薛冬妮抬起眼,望着薛鸿铭,道:“你过来看看,这局我解不出。”

    分明是求人,居然也说得云淡风轻,好似理所当然。

    薛鸿铭有些懵,瞥了一眼桌上的棋,黑白棋子犬牙交错,赫然是在下五子棋。他淡淡地道:“你看,你这里就要连成四子了,并且首尾都没堵住,下在这里,你就赢定了。”

    说完突然有些飘飘然,觉得在这个女儿心中此刻自己一定很伟岸。

    但薛冬妮睁着大眼,诧异地问他:“为什么要连成四子?秦浪没有告诉我这个算赢。”

    薛鸿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你们下得不是五子棋?”

    “五子棋?是什么?”

    秦浪漫不经心地道:“冬妮,薛鸿铭只会下五子棋,不会围棋。”

    围、围棋?

    薛鸿铭颇为尴尬狼狈,不得不重重咳了几声,已掩饰自己的惭愧,正要说些什么挽回历史地位,又听秦浪再次补刀:“你比他聪明,学得快并且能够活用,比你父亲强多了。”

    薛冬妮好奇道:“你也教过他?”

    薛鸿铭飞快一把拉起秦浪,就往门外快步走去,心想打死也不会让秦浪说出当年他学了三天仍然不懂怎么下围棋的丢人历史。

    但秦浪任由他拉着,不紧不慢地说道:“他学了一个月都没学会。”

    薛鸿铭恨不得撕了秦浪这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嘴!

    只不过他当然撕不过秦浪,或者他黑凤凰血脉爆发可以做到,但这件事像拉屎,不是你想要有就有的。所以薛鸿铭最后只能做到把秦浪拉到书房,严厉地警告他:“以后不许在我女儿面前污蔑小爷形象!”

    秦浪宁静地看着他,说道:“我没有和她说你不是人。”

    “你丫才不是人!”薛鸿铭恼羞成怒,破口骂道:“别特么不把妖当人看!”

    秦浪以淡静的眼神回应他,薛鸿铭与他对视一会,终于败下阵来,心情忽然很低落,沮丧道:“好吧,我就是一个妖。”

    “妖怪没什么不好,何况是最为强横之一的黑凤凰血脉。”秦浪微笑道:“鸿铭,很早以前我就和你说过,没有什么是不朽的,你不能阻止它腐朽,却能够让它尽力重生。人生在世,总有很多意想不到,但应做到坦然。”

    薛鸿铭微叹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是一只妖。”

    “妖族血脉之中,黑凤凰血脉最为特殊,这是你们这一族为了不死所付出的代价。并非每一个黑凤凰血脉者都能觉醒,更多时候,终其一生,这种血脉直至他们死亡都在蛰伏。想来你母亲当年也是隐妖,血脉虽未觉醒,但林宗一定感觉到她怀中胎儿的妖气,所以才会误认为是他的妹妹。”

    薛鸿铭默默地点了一根烟,一口将一根烟吸得燃至烟尾,然后低声地道:“这种事……我不能原谅。”

    只是因为一个误会,就毁灭了几个人的一生,让亡者怨恨,生者痛苦,这么荒唐的事,薛鸿铭想他永远不可能会原谅。

    秦浪太懂薛鸿铭心中执念,不再多提他过往的惨痛,转而问道:“那么,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薛鸿铭明白秦浪的意思,不以为意地道:“以前怎么办,现在就这么办。”

    “那么与我合作吧。”

    薛鸿铭微微错愕,望着秦浪,道:“合作什么?”

    “杀尽天下妖。”秦浪平静的语气隐含让薛鸿铭不寒而栗的冷意,他徐徐地道:“协会不会让我们杀那些没有犯错的妖,所以有些事,我不方便出手,需要你来,成事之后,我会为你抹消所有痕迹。”

    薛鸿铭莫名打了一个冷颤,像不认识秦浪直盯着他看,而秦浪一如以往地同他对视。

    书房一时静默,然而似乎有暗潮涌动,薛鸿铭在想一些往事,而秦浪在等薛鸿铭的回答。

    片刻后,薛鸿铭苦涩一笑,摇着头,道:“呵,秦浪,你教我要学会坦然,但你果然……自己也没学会坦然。”

    秦浪面色从容,展颜一笑,笑时似有桃花齐齐怒放,艳丽多情。

    他坦然说道:“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到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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