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馨慧知道薛鸿铭有很多非同于常人的往事,知道他同样有根深蒂固得令人动容的执念,薛鸿铭虽然从来对她说过,但蓝馨慧还是确信那些她所不知道的经历早就了眼前这样一个薛鸿铭。

    大多数时候,他是浪*荡浮夸的,偏又偶尔流露一点令人砰然心动的温柔,唯有该做决断之时,他便往往能比他人更狠厉果决。

    薛鸿铭是一个病人,他脆弱却又坚强,狠厉却又温柔,像是他的身体内,生活着截然不同的多种人格。

    所以人们看不透薛鸿铭。

    但蓝馨慧没有想到,薛鸿铭竟狠心到了这等程度,若果他受往事羁绊种下根深执念,那么他和方君君的往事,为何竟能让他视若无睹?

    那么,我和你的往事呢?也是可以随时抛弃的吗?

    一股愤怒邪火自蓝馨慧胸膛腾地烧起,她伸手,拦在薛鸿铭和方君君之间,盯着薛鸿铭的目光锋锐如鹰隼:“薛鸿铭,你疯了吗!我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薛鸿铭沉默着,眼神宁定,他默不作声,目光越过蓝馨慧,望着方君君。是以蓝馨慧不知他心中所想,猜不透他究竟一意孤行,还是改变主意。

    而薛鸿铭同样不知答案。

    人生是个漫长而简单的过程,所谓的命运,不过就是一道选择题。

    但变幻莫测在于,有时命运给出的选择题,答案是两难的。

    薛鸿铭望着方君君怯怯的惨白脸容,想起这个女孩在初见他时惴惴不安的青涩模样,想起她时常大发娇嗔的皱起小鼻子,也想到……她变成任正意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无论是断臂的方君君,还是沉醉于杀戮的方君君,他都不愿意看见。

    阿木曾有天望着明月,忽然很感叹地与薛鸿铭说,鸿铭,有时我们不得不舍弃一些我们不想舍弃的,因为不舍弃,就得不到。可是鸿铭,如果有一天上天要我舍弃你,我应该不知道怎么办。

    薛鸿铭彼时的确被他感动过,但感动只在须臾后便荡然无存。

    阿木认真地想,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那么,我该是正大光明地和你决裂,还是该神不知鬼不觉地捅你一刀呢?”

    薛鸿铭为此动了怒,好几天不和阿木说话。

    现在,薛鸿铭知道了,人在真情流露后便常常喜欢慌不择路地掩饰着。

    恰如他此刻沉静,然而手指仍在发抖。

    他许久不说话,气氛一时静默,忽然方君君抬头,声音呐呐,打破这片沉默:“鸿铭,如果我不截肢,是不是就会变成丧尸,忘记你们?”

    她说得太柔弱,太叫人怜惜,听得薛鸿铭心头狠狠一颤!

    蓝馨慧大吃一惊,扭头望着方君君,急怒叫道:“君君!”

    “馨慧姐,”方君君俏脸依然惨白,笑时有病态的清丽美感,她轻声地道:“比起失去一条手,我更怕与你们形同陌路。”

    呵,原来这娇弱女子,竟比他们都更来得有勇气,轻易就做出割舍。

    薛鸿铭从怀中摸了一只烟,想要点燃时,动作却忽然僵硬,定定看着手上的打火机。

    是两元一架的款式,路边便利摊随处可见,且外观磨损严重,连图案都已抹消得之间浅浅线条。薛鸿铭想起在那个烟火绽放热闹的夜晚,方君君如同鉴别一件绝世宝物般挑选了大半个小时,为他选了这架打火机,送他做生日礼物。

    时光荏苒,而他在悄然间已经用了这么多年。

    薛鸿铭有片刻的失神,然后心忽然安定了。

    他点燃烟丝,将烟雾深吸进肺叶,又长长吐出,然后不顾蓝馨慧的阻拦,再一次抓住了方君君被感染的胳膊,问话声音如平常寒暄:“试试用御气看看能不能压制。”

    蓝馨慧喜出望外,而方君君却怔然望着薛鸿铭,见薛鸿铭剑眉微蹙,便慌忙回神,调用体内御气向胳膊经脉流去。薛鸿铭认真观察着方君君的手臂,只见上面的青灰血管正在逐步消退,被御气四面围堵,最后龟缩在手掌处,寸步不能移动。

    蓝馨慧喜上眉梢,叫道:“看来有效果!”

    “不,还没有。”薛鸿铭面目肃穆,摇头道:“显然御气并不能完全驱散病毒,只能暂时克制。”

    蓝馨慧心中一沉:“那怎么办?”

    薛鸿铭沉默了半响,淡静说道:“看来我们只能留在这里了,既然危机是在这里爆发的,那么一定有源头。找到源头,或许可以更加了解这病毒,然后再想对策。在此之前……君君,你要撑住。”

    “呃,好、好的。”方君君结结巴巴地回应着,又白又小的面孔留显出几分犹豫,终于还是小声地说道:“可是鸿铭,你不是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还要找……”

    “闭嘴。”薛鸿铭面容阴沉如水,打断了她的话:“我是你们的副组长,所有行动是我来负责。”

    他何尝不知道方君君的意思?威克斯虽然不大,但只凭他们三个要找到源头又谈何容易?一个月的时间,也许还稍显紧迫,这也意味着,他此行要再找苏媚,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他所要做出的选择,不仅关系到方君君的生死或残废,还关系到那折磨了他十七年的执念是否能够有一线希望得以解脱。

    为了这份执念,他杀了阿木。

    为了这份执念,他一生都在孤独,都在逃避外边繁华而热烈的世界。

    为了这份执念,他亲手将曾经熊熊燃烧的情焰熄灭,任它漂泊不知何处。

    而现在,他选择了方君君。

    方君君见他脸色很不好看,于是知道了他的决意,心中很是难过,惭愧地说道:“鸿铭,其实我不怕……”

    “君君。”薛鸿铭再一次打断了她,忽而一笑,唇角飞扬,竟有些许天真坦诚。他说:“这其实是没办法的事。”

    风丝丝缕缕地卷动,方君君细细想着他这句话,心中觉得温暖,偏偏眼角酸涩难耐。

    “嗯。”最终她只能应承,将生死交由薛鸿铭。

    一旦她支撑不住找到解除病毒的方法,那么变成任正意那样的嗜杀之人,薛鸿铭一定会亲手杀了她。

    可是,想到那么坏的可能,竟然都不觉得坏呢。

    但薛鸿铭是有病的,所以人们猜不透他,这其中包括了方君君。若是唐夏在此,或许会明白他的叹息。

    君君,一开始我便害怕有投鼠忌器的一天,所以不容任何人走进我的世界。

    然而现在才知,人海茫茫,太多可能。

    原来想要完全封锁,不让他人走进你的内心,其实根本是没有办法的事。

    夜幕渐渐深沉,流云掩月,四合皆有丧尸低沉啸声,街道清寂凄冷。

    薛鸿铭走在最强,身后蓝馨慧照顾着方君君。方君君此刻将主要精力耗费在控制病毒蔓延上,因此御气轻易不能动用,一旦发生战斗,薛鸿铭负责进攻,而蓝馨慧的重心将会从为薛鸿铭牵制敌人转移到保护方君君身上。

    方君君对此很感歉意,一连说了好几次对不起。但薛鸿铭发现,他竟然特别喜欢看着方君君说对不起的样子,因为她总爱说对不起。

    这大许算是唯一一个让他稍感轻松的发现了。

    一路上,丧尸不断侵扰,但并数量均不多。薛鸿铭刻意保持御气的外溢,丧尸虽然失去了人类的意识,但本能毕竟还存在,御气似乎天然对他们有压制作用,因此大批僵尸隐藏在街道两侧,于黑暗中虎视眈眈地盯着三人,却不敢靠近。

    能够压制住本能发起攻击的,基本都是一些已经比较强大的丧尸,已产生了些许智力。

    对于如何找到源头,薛鸿铭渐渐有了一些想法,正要和两女商量时,忽然停下了脚步。

    两边的树林里,丧尸群行走的窸窸窣窣脚步声也跟着停止。

    天方有红腾腾的光明暗闪灭,伴随沉闷的轰响,而薛鸿铭对这声音太熟悉了。

    是枪响!!

    他回头与蓝馨慧对视一眼,不必言语,极有默契地向着枪响方向小跑而去。他们奔跑得无声无息,一点脚步声都没有,然而速度仍保持十分快速。十分钟后,他们接近了枪响的方位。

    但枪响在此刻偃旗息鼓,归于沉寂。

    显然战斗已经结束,没有他们什么事了。

    伊芙蕾尔背持一柄长达八丈的大枪,枪头巨大,四面都开了锐利刃口,在薄凉月光下,折射着森寒冰冷的光泽,而她长身而立,白皙面上沾染上数滴血迹,更显英姿勃发,战意凛然。

    她扫望一眼四周遍地的丧尸,平静吩咐手下:“清点弹药,三分钟后出发,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栖息点。”

    圣骑士们均都明白,各自并不说话,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战场,以防吸引来更多的丧尸。他们面容均都带着些许疲惫,然而无人说话,刚毅坚忍之气质,使得他们看起来依然是全世界最精英的猎杀妖魔团队之一。

    蓝馨慧松了一口气,推了推薛鸿铭,笑道:“看来是老朋……”

    薛鸿铭脸色一变,想要捂住这女人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谁!”

    伊芙蕾尔断然沉喝,巨大长枪周身涌起点点光辉宛若萤火,直指薛鸿铭等人的方向!圣骑士们也在同一时间齐刷刷地举枪对准了薛鸿铭等人的藏身之处!

    妈的……女人果然都是蠢的!

    薛鸿铭恼怒地暗骂一声,瞪了蓝馨慧一眼,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微笑道:“女神大人,见到你们真是太特么高兴了!”

    “薛先生?”伊芙蕾尔显然也诧异他们竟会出现在此地,但显然放下了戒备之心,待薛鸿铭走进,她庄重地行礼,语气略带责备:“没想到在这遇到了您,但请您明白,由于您的擅自行动,已经造成了教廷很大的困扰。”

    薛鸿铭眨眨眼,很无辜地道:“我只是随便出来散散心,真的,骗你我天打雷劈!”

    这话一点伪装都不舍得做,睁眼说瞎话之无耻之坦然,简直当圣骑士团全是一堆低智力儿童。再厉害的名剑师,随便散心,便能突破意大利军方森严的重重封锁?

    伊芙蕾尔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道:“薛先生,誓言是不能乱发的,您的心灵,应要有信仰。”

    薛鸿铭见她如此认真,大感没趣,道:“你们不会是……专门来找我们的吧?”

    “不,只是恰好执行教廷任务罢了。”伊芙蕾尔坦诚回答道:“事实上,早在数天之前,教廷已经发现这里异常,并且授意意大利军方封锁了这里。初步的调查结果是,似乎有秘密组织在研制一种病毒,造成了丧尸感染,最糟糕的是,已经证明吞噬丧尸的脑部,可以微小的提升名剑师、驱魔师以及妖魔鬼怪的实力,现在我们必须找到源头。事实上,我们怀疑,消息已经泄露,很快或者已经有大批心怀不轨的异能者正在进入本区域。”

    她似乎想起什么,顿了一顿,皱眉望着薛鸿铭,问道:“对了,薛先生,你们没有被丧尸感染吧?”

    薛鸿铭心中一沉,暗骂怕什么就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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