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语总是传播得异常快的,关于冰室岚介正式对高仓真惠展开追求的传言被坐实,所有知道他们名字的人都在关注。冰室岚介自那之后再未有过表白,然一举一动显而易见,他送花,请高仓真惠看电影,每日总是在等待高仓真惠,恨不能时刻在一起。

    高仓真惠每每不能拒绝他送的礼物,却似乎总是接过炸雷般,一转身便将那些礼物扔进垃圾堆。冰室岚介有一日与她并肩行走,望见了,莞尔一笑,竟毫不生气,反而得意:“呵,你看,真惠你乱了。”

    是的,确实乱了。既然不能接受,为什么不选择在一开始拒绝?

    高仓真惠慌乱找了个借口逃开,告诫自己不过是一时蒙蔽。他们,虽然生在同一个空间下,却不在同一个世界。

    但那日她路过更衣室,身为名剑师的敏锐听力使得外墙的隔音效果对她来说几乎不存在,而在里面的冰室岚介根本不知道她就在墙外听见他的声音。

    “喂,岚介,你真的喜欢高仓真惠?”

    “是啊。”回答得理所当然,简直不要脸。

    “哈哈,她可不好追啊,冷艳得像个女王,虽然漂亮,但还不如追那些开朗可爱的女生们,总不至于撞得头破血流。”

    “可我就是喜欢她,嗯,神魂颠倒。”

    “真不知道你喜欢她什么,虽然漂亮,但绫乃也不比她差啊!”

    岸古绫乃,高仓真惠是知道这个女孩的,生得妖娆多情,听闻毫不掩饰自己喜欢冰室岚介,一时之间,高仓真惠不是很清楚自己的心情。即不是恼怒,亦无法从容。

    屋内短暂地沉默着,然后她听见冰室岚介的声音。

    “圣也,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他低低地说,因为低沉所以显得前所未有的庄重认真:“我拍过无数人的脸孔,所以我知道他们都是孤独的,轻易不让人进入,就算是亲人也是如此。但我只是如此感觉,却看不到他们的孤独,因为那被笑容和其他的表情遮蔽着,顽固且本能地隔绝着他人,直到那一天……我看到了真惠。”

    “……,说得像个三流的哲学家,那么严肃干嘛?”

    “呵,你知道吗?她那一晚独自坐在长椅上,安静、柔凉、清冷,像被这个世界遗弃的小兽,习惯了独自舔舐着伤口。我第一次真切地看到除了我自己以外的人的孤独,没有任何伪装的,正因为如此,才忍不住想要让那份孤独消弭,哪怕就只有一些也好。”

    “两个孤独的人……在一起的话,就算依然孤独,也会不那么孤独吧?”

    孤独吗?

    高仓真惠怔然地四下望着,时值寒冬,霜风凛冽,枯萎的草地和树木孤独地坚守着生下来便所在的位置。然而心中却似夏日,仿佛草长莺飞,有什么如藤蔓般疯狂滋长着,轻柔地、细微地蔓延至身体深处,触及灵魂。

    但高仓真惠猜不透那种宛若真实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只是想着冰室岚介所说的,然后叹息一声,快步离开。

    她想,她的确是孤独的,是渴望陪伴的,而冰室岚介是第一次把她看得如此透彻的人。

    不知是否错觉,隐隐觉得,冰室岚介在身后呼喊着她的名字。

    那晚接到任务,又是一番苦战,因在战斗中偶尔想起冰室岚介,险些失手。恰巧冰室岚介来电,她一脚踏在妖怪分离的头颅上,一边慌乱摸出电话。

    “喂,呃……”还是那么温和的声音,拉得长长的,在组织着语言,然后他说:“我在第一次见到你的那条长椅上,其实没什么……只是突然想问你,今天是否会路过这?”

    高仓真惠沉默一阵,然后鬼使神差地说:“大概会晚些。”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了,不见不散!”他愉快地挂了电话,每次符合他心意时,便总是生怕高仓真惠反悔般结束对话。

    到了相约之地时,高仓真惠远远望见在金碧辉煌的夜景灯光中揉搓着双手,望见他不时向四下张望,眼神期盼无辜也似一只被遗弃的小兽,于是不觉莞尔。

    呵,冰室岚介,我想我也看到了你的孤独,扯平了。

    以后每次战斗结束,无论多远,高仓真惠都会选择路过那条仿佛永远伫立在街道边的长椅,每每都能看到冰室岚介孤身一人坐在长椅上张望着夜景。若他望见高仓真惠便笑开了眉眼,然后无一例外地让高仓真惠稍等他片刻,不多久便手持两杯热腾腾的奶茶递一杯给高仓真惠。

    然后两人相伴坐在长椅上,有时闲聊,有时各自默不作声,彼此感受到对方的存在,直到夜色深沉。

    亦是在这条长椅上,他们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谁也记不清到底发生这些关系的时间,仿佛水到渠成,自然得天衣无缝。冰室岚介再没有向高仓真惠表白过,高仓真惠亦从未答应过明确关系。

    事实若是存在,总是强过口头上的承诺。

    十七岁的高仓真惠,终于抵制不了孤独,遵从了那份渴望。

    后来的回忆,这段时光虽然荒唐,然无疑是她此生过得最快乐活泼的日子。

    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冰室岚介送了她一只英短,蠢痴的,绵弱的,平时安静,少见它会叫唤。冰室岚介说,人与人彼此能够听懂对方的言语,所以不肯坦诚交流,他愿意做这只猫,愿意因为听不懂高仓真惠的每一字每一句,换她倾吐心声,便是就此一生也都愿意。

    高仓真惠爱极了这只猫,因此居然答应了他提出深夜爬上山顶看凌晨日出的提议。

    日出之时,霞光喷薄染遍了群山与云岚,波澜壮阔,似每一道光都引得心中共鸣,不得不为之惊叹。高仓真惠迷醉之后,忽然伤感,她依偎在冰室岚介的臂弯,仰着脸望着他,说道:“岚介,为何你偏偏看上了我?你可知,这之后有多少无端烦恼?”

    冰室岚介垂首凝望她,眼眉轻柔似要泛起水波,他柔声而又认真,是体贴的**,是庄严的佛祖。

    “真惠,你信不信,这世界有这样一种痴鸟?”他说:“它们生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拼命追寻着每一道光。哪怕那些光也许是虚妄的,也许是折射的,根本没有光源的,它们也愿意发了疯,舍弃一切地拼命朝着光飞去,哪怕啼血仍不停息,直到死亡才安心。”

    “对我而言,真惠,你就是那道光,而我依然不知它是否有光源,但天性的执拗让我拼命追逐着你。”

    高仓真惠心想这是她听过最美好的情话,于是不免好奇,问:“真的……有这种鸟吗?”

    “不知道啊……”冰室岚介诚实地回答,微笑道:“但我很相信它是有的。”

    高仓真惠再不问他,这个宁静清新的清晨,有这一句她便足够,不再需要言语。

    准备下山的时候,冰室岚介跃跃欲试提出背高仓真惠下山,高仓真惠望着山底渺渺如蝼蚁的城市,不由失笑:“你确定你可以?”

    “不要小看我!”冰室岚介振眉,屈起手臂展示着肌肉,得意洋洋地道:“我的祖先可是崇拜熊的哦,家族中的人都是天生的有力者呢!”

    不知怎地,高仓真惠听他如此说,心中颇有些介怀。

    布都御魂第一次出现在她祖先高仓下手中,正是斩杀了那只拦截在天皇前进道路上喷吐毒雾的熊。

    回忆是种毒,高仓真惠奄奄一息地站立,视线已经模糊,然而她仍然望着薛鸿铭,执着地问道:“你信吗,薛鸿铭?”

    薛鸿铭望着这个娇小的少女倔强地不肯倒下,她秀丽的脸已经高高肿起,大而明亮的眼被淤血挤成了一条线,然那份执拗坚毅,纵使鼻青脸肿美丽不在,依然使人感觉到了凛冽的惊艳。大许是胜负已定,薛鸿铭心中竟然有些许不忍,只是听闻她的问题,不免感到惊心动魄。

    “世上哪有这种鸟?”薛鸿铭目光游离,骇笑道:“不过……如果可以,我倒是宁愿相信。”

    高仓真惠听他如此回答,更加固执地盯着薛鸿铭。事实上,眼睛被淤血充斥,薛鸿铭在他眼里有无数重虚影,并且和天地一起摇摇晃晃。重重叠叠中,她似乎看到冰室岚介就微笑着站在面前,对着这片废墟,如同当年在那条长椅前一般,张望着夜景。

    真是的,回答得简直如出一辙。

    于是她惨笑:“哪里没有,我和你,不都是吗?”

    冰室岚介追逐着她,薛鸿铭被仇恨指引着,而她,为了那样悲惨的过去不发生在未来,也不顾一切不停息地战斗着。

    它们都追逐着光,都不知道这光是否虚妄,是带领他们走向光明,还是……根本没有光源的。

    “喝……!”

    令薛鸿铭吃惊的是,高仓真惠竟然还能动,并且率先向他挥刀,虽然踉跄蹒跚,然而奋力的断喝竟然显得悲壮,让人心折!

    铿!

    薛鸿铭摇晃着身体,靠着昆吾才勉强撑住不至于倒下,而高仓真惠再次倒飞而出,重重砸在地上。这一次,她很快站起,在奔跑掠起的风声中,仰着满面鲜血的脸,一往无前地再度向薛鸿铭发起冲击。

    恍惚中,忆起了冰室岚介被斩下的头颅,那双因惊骇悲凉而睁大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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