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直下到天明,雨停时,艳红嫩绿,洗尽人世尘土,熄灭了薛鸿铭燃烧的爱火。

    自从挂了夏诗涵的电话后,这妮子似乎也恼了,这几日赌气般再没有给薛鸿铭一个电话。而薛鸿铭经过一晚上的雨,也似乎恢复如常,便是偶尔听见三贱人提及夏诗涵,也不过淡淡一笑。任胖子看在眼里,暗叹一声,心知这一段感情恐怕要因两人各自的固执而触礁了。

    期间唐夏来过几次,婉言劝说过薛鸿铭,然而薛鸿铭回应淡漠,不悲伤,不愤怒,于是唐夏也知,薛鸿铭已退却了一步。

    这一退,海阔天空,尘缘看淡。

    他又是那个挣扎于仇恨,在绝望中行走的薛鸿铭了。

    这一天,薛鸿铭接到了舒婕的通知:“下午三点,与莲华医院集合,去日本的机票已订。”

    薛鸿铭终于等到了日本的消息,然而心中骤然恍惚起来,这几日来,他第一次想起夏诗涵,莫名有些恐慌,隐约觉得不宁。然而既已做出抉择,他便不想再回头了。如若是错,那么便一错到底,总比徘徊不定最后一无所得要来得好。

    这次日本之行,薛鸿铭是搭上了末班车,在他给唐夏答复后,名额便很快确定下来,并且协会秉承了一贯的高效率作风,在名单敲定的第二天便决定启程去日本。

    秋日的下午是暗沉沉的,街景镀上金黄的阳光,宛如提前到了黄昏。薛鸿铭将车开到名剑协会秘密据点莲华医院时,意外看到了夏诗涵。

    多日不见,她依然美丽,然而曾经生动明媚的俏脸上有一抹淡淡忧愁。

    薛鸿铭不敢猜想她的忧愁是因他而起。

    他在车上坐了好一阵子,看着夏诗涵体贴地搀扶着庒启炫缓慢地走出医院门口,庒启炫手上打着石膏,脚应该是崴了,然而他偶尔侧头望去夏诗涵,写满了笑意。薛鸿铭想了想,最后还是打开车门,坦然迎面向两人走去。

    既然已决定不再任由爱火灼烧,那又何需逃避?

    夏诗涵显然看见薛鸿铭,张大了小嘴,小脸震惊,完全没想到薛鸿铭会出现在这里。她如受惊的兔子般,猛然松开了扶着庒启炫的手,局促不安地望着薛鸿铭,欲言又止。而庒启炫见到薛鸿铭,脸色更是变得惨白,显然对于薛鸿铭的那一顿打还心有余悸。

    薛鸿铭一言不发从夏诗涵身边擦肩而过,彼此如同路人不曾相识。

    夏诗涵娇躯僵硬,小脸刹那苍白无色,回头望着薛鸿铭的背影,小脸写满委屈,玉眸有水光盈盈。

    她看见薛鸿铭在医院门口站定,缓缓抬起了手,五指平伸。

    这是什么意思?是向她告别吗?!夏诗涵如是想着,心中莫名一阵绞痛,她想起此前对去意大利留学的犹豫不决,这才惊觉原来她早已有了答案。

    若非不舍,又怎会举棋不定?!

    啪!

    清脆的击掌声。

    有人与薛鸿铭击掌,然后从薛鸿铭身边走出,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最后一个是个妖娆妩媚的女人,她没有同薛鸿铭举在空中的手击掌,而是拥抱着薛鸿铭。

    花飘零贴着薛鸿铭的耳边,说话时的气息湿湿地喷得薛鸿铭的耳朵痒痒的,让薛鸿铭心中也不免一荡。她吃吃笑道:“日本是个谈恋爱的好地方,如果唐夏这次不去,我一定吃了你!咯咯……不过听唐夏说,你最近迷上了一个小狐狸精?”

    她一边说,一边眸光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愕然望来的夏诗涵。薛鸿铭淡淡说道:“已经丢了……”

    夏诗涵和庒启炫张大了嘴,同薛鸿铭击掌的这些人虽然穿着不一,然而个个气宇轩昂,他们或冷漠,或桀骜,唯一的共通点便是充满着骄傲。每个人的眼眉都在飞扬,目光似乎都在俯视世间,高傲地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众生于他们不过蝼蚁,他们轻蔑着这个世界!

    而不可思议的是,他们飞扬的冷峭气质竟然如此自信,以致于夏诗涵和庒启炫都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的确是卑微的。

    警笛穿透了宁静的下午,两辆警车缓缓驶来,后面跟着数辆华丽炫酷的布加迪威龙跑车,夏诗涵望见第一辆跑车上的女人,失声叫道:“唐夏姐姐?!”

    唐夏停下车,她在风中飘舞的头发仿佛裂裂作响,戴一只墨镜,摘下时望见夏诗涵,玉容一怔,旋即越过夏诗涵,展颜微笑。名剑师们很有默契地走向这些绚丽跑车,均戴上了墨镜。薛鸿铭望着这嚣张跋扈地架势,满面愕然道:“你们搞什么鬼?”

    “是那个白痴会长要求的啦!”花飘零头痛地道:“他说这次出去,必须要扬我国威,必须风风光光,气派一等一!”

    薛鸿铭不可置信地道:“戴个墨镜,开个跑车,让警察开道,这特么就是风光?简直是个土鳖暴发户的架势!”

    “我也这样认为!”花飘零深有同感地赞同,语气却很无奈:“可是你知道的,若不涉及原则性问题,理事会基本是任由那个白痴胡来的……所以,必须执行命令。”

    这特么算哪门子命令?!

    薛鸿铭很不可思议,却还是不得不接过了花飘零硬塞过来的墨镜。他静默片刻,最终还是转身,走向夏诗涵。

    这一次,他在夏诗涵面前停下,迎着她轻声道:“我要走了。”

    夏诗涵娇躯一震,开口时声音沙哑,显然抑制着哭音:“去哪?”

    “日本。”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很久。”薛鸿铭低下头,摘下了手腕上的百达翡丽,伸手拉住夏诗涵的皓腕,不想夏诗涵倔强地用力扯回来,不让他拉起自己的手。

    她满面哀戚,都快要哭出了声:“我不要,送出去的东西不能收回的!”

    薛鸿铭手上顿了顿,最后用劲将夏诗涵的手拉到面前,把那支百达翡丽塞到了夏诗涵手上,轻柔地道:“诗函,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夏诗涵听见这句话,浑身像是失去了力气,木然地望着薛鸿铭,任由薛鸿铭将她送给他的表还在了她手心上。薛鸿铭叹息一声,戴上了墨镜。

    夏诗涵这才发现,她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薛鸿铭的脸。被遮住了眼睛的他,原来脸容的轮廓竟是如此冷峻,他薄唇紧抿着,像把锋锐的刀,鼻梁高高耸起,如同钢笔划出笔直的线,刚毅而冷酷。

    他原来不是个快乐的人。

    所以抽烟时,才会如此烟雾缭绕,迷蒙在忧郁迷离之中。

    而她现在才发现,正是因为如此,初见时她才会喜欢他抽烟的样子。她一直以为他是浪荡潇洒的,因为两人在一起时他便是如此,她曾经让他忘记了冷峻和忧郁。

    可是如今,她再也不能给他这样的改变。

    她薛鸿铭戴的仿佛不是一副墨镜,而是一张面具。夏诗涵脑海中轰鸣着那晚唐夏的话:“诗函,你记住,一刻也不要让他惊醒。若是他后退一步,便会完全离开你”。

    那时她还不明白,而唐夏却说希望她永远也不明白。她终于知道,唐夏说的是对的,她不该明白这句话的。

    明白之时,她已经惊醒了薛鸿铭。

    薛鸿铭松开了夏诗涵的手,坐上了唐夏的车。唐夏凝望着他的侧脸,柔声道:“现在还来得及……”

    薛鸿铭不言语,摇了摇头。

    于是唐夏只好叹息一声,沿着警车开辟的道路扬长而去。

    庒启炫望着远去的车队,心中惊疑不定。此前他所搜集到的情报显示薛鸿铭不过只是一个孤儿,然而现在看来,显然是情报有误。一个能让警车开道的势力,绝非他和夏家这等商贾之流能够抗衡的……

    这个薛鸿铭,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出神地想着,待回过神来才想起夏诗涵,下意识地扭头看去,不由吃了一惊。

    夏诗涵定定地望着远方,手中紧紧攥住那支百达翡丽,已是泪流满面。

    这是庒启炫自夏诗涵长大后,第一次看见她哭泣。

    他顺着夏诗涵的目光看去,车队的影子早已消失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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