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坏的事?”夏诗涵愣了数秒,反应过来,不由恼怒道:“你去死!”

    “嗯,我去死了。”薛鸿铭果断挂了电话。

    他刚刚重新盖上被子,电话再度叫嚣起来。薛鸿铭只好无可奈何地接起了电话,慵懒地道:“本人已死,有事请烧纸。”

    “薛老师~人家错了啦!”电话里夏诗涵甜腻得不正常的声音瞬间让薛鸿铭打了个冷颤,睡意全醒,便听她道:“人家现在回不去了啦,过来接我吧!”

    薛鸿铭又好气又好笑,骂道:“你哪里来的自信?”

    “我一直都很有自信啊。你是我老师哎!”

    “我是你老师,又不是你妈!”

    夏诗涵忽然沉默了一阵,拉长了声音:“是你带我出来的,如果我没有回去的话,呵呵……”

    薛鸿铭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腔调,毫不客气地道:“祝你明天会上头条,‘富家少女没钱打的惨死街头’,再见。”

    啪地一声他将电话挂了,顺带关机。薛鸿铭从小就在威胁中长大,哪里会惧怕一个丫头片子自以为是的胁迫?然而奇怪的是,他关了手机之后便失眠,翻来覆去,最后揉着头发,索性起身,披上衣服推门而出。

    夜越深,城市越辉煌,而行人越寂寞。薛鸿铭将车停在路边,望着寥寥行人们,人人面带迷醉与萧瑟,意识浑浑噩噩,不知自己何去何从,只凭本能混迹在盛世辉煌下。夏诗涵站在路灯下,双手抱胸,人人都在匆匆行走,而她伫立在昏黄光影里瑟瑟发抖,形单影只。

    这是两个世界,一个世界里匆忙不得片刻停息,另一个世界里等待忍受寂寞。薛鸿铭想,这个世界都不适合他,只是他不能选择世界。

    他走下车,直到站在夏诗涵面前后者才若有所觉。她抬眼的一瞬间,薛鸿铭望见了委屈、落寞与柔弱,但下一刻便全都消失不见,她没心没肺地咧嘴得意地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她笑得如此明媚舒展,薛鸿铭不知道刚才看到那抹惹人怜惜的柔弱是不是错觉。他沉默一阵,问道:“如果我不来呢?”

    “那我就一直等啊。”

    理直气壮地回答。

    薛鸿铭却无言以对,温声道:“上车吧。”

    夏诗涵欢呼一声,扑腾地便跑了起来。然而跑了数步,她猛然回头,嘿嘿干笑:“车在哪里?”

    车开得极慢,薛鸿铭到了夏家门口,回头望去,夏诗涵蜷缩着娇躯横卧在车上。暗沉沉的车内灯光下,她的面容精致沉静,阴影点缀了她的美丽,如同一幅古典的画。薛鸿铭凝视着沉睡的夏诗涵,叫唤了一声:“喂,到了。”

    回答他的是夏诗涵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也不知是回应还是梦话。薛鸿铭走下车,开了后坐车门,正要推醒她,夏诗涵忽然带着哭音地叫道:“妈妈,对不起……”

    薛鸿铭一怔,面色古怪,他想了想,收回手,起身靠着车身点燃了烟。

    妈妈……

    心脏突然锐利的痛,如同被一张手重重握住扭曲。人们说,最剧烈的痛一定最短暂,然而此刻,这样的痛竟然漫长而不知何时结束。薛鸿铭很久都没想起这个称呼了,他是个孤儿,很早以前就应该接受了。现在,他知道,逃避并不等于接受。

    从来没想过,一个称呼,竟然能引发如此可怕的痛觉。它不依附于肉体,却有千钧之力,一下便砸碎了十四年来苦心伪装的坚强。

    薛鸿铭抽的很慢,但每一口都吸得极大,不到片刻,烟已燃尽,心中却未平复。他又摸出一根,继续抽,喉咙和胃终于受不了尼古丁的侵害,喉咙一阵发痒,薛鸿铭弯下腰剧烈地咳嗽,伴随而来的恶心感让他几欲作呕。

    他脑海却只有一个词,妈妈。十三年的光阴淡化了记忆里原本清晰的身影,然而仅仅是轮廓,便让他悲从心来,却无从发泄。

    他知道自己是想哭。

    只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强势地压迫着自己的情感,拒绝哭泣的想法,而现在当着想法镇压不住时,他却忘了怎么哭泣。

    “咳啊!咳咳!……!”

    他只能以咳嗽代替哭泣,宁静深夜里,只有他如野兽喘息的咳嗽声一遍遍地扩散在夜里,不见回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薛鸿铭终于平静下来,他的目光依然明亮,只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锐利。仇恨或许会最终葬送他,但唯有仇恨才能使他继续生存。

    这就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无可救药。

    薛鸿铭转而蹲下身,摇了摇夏诗涵,轻声道:“喂,醒醒,到家了。”

    夏诗涵睡得很沉,薛鸿铭摇晃了几次才懒懒地睁开眼,目光清澈得连焦点都没有,薛鸿铭一看便知她还没搞清楚状况。他道:“喂,到家了。“

    “嗯,好困。”

    “回家再睡。”

    “嗯,好。”

    然后她翻个了身,将头埋进沙发中,继续香甜地睡。这一次,无论薛鸿铭怎么摇晃都不再醒来。

    天色隐隐现出了第一抹光,清晨的空气清新如洗。这是一个讽刺的时代,夜晚热闹胜于白昼,只有清晨还保持着不变的宁静。

    夏诗涵揉搓着迷蒙的眼坐起了身,身上盖着的外套滑落。她愣了愣,看向前坐,薛鸿铭靠着沙发,只露出了一个脑门,浓密的发一根根蛰伏着,如清晨不动的街道。透过内视镜,夏诗涵看见他的半面侧脸,眉头紧锁,睡得却极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夏诗涵看了看表,顿时忍不住要尖叫,然而又突然想起什么,硬生生地将声音压下。她望了望内视镜里薛鸿铭沉静干净的侧脸,吐了吐舌,小心翼翼地开了车门,轻悄悄地关上,然后发足狂奔。

    6点十五分了,还有十五分钟,管家就要到她房间叫她起床了。如果看见她不在床上,整夜未归,一定会死得很惨很惨。夏诗涵一溜烟跑到门口,忽然停住,若有所觉地回头看了薛鸿铭的车一眼。

    车子发出嗡嗡的发动机声,然后徐徐启动,隐没在清晨宁静的街道中。

    ……

    薛鸿铭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将车停进了校内停车场,才走出停车场,便听见一声叫唤。

    “鸿铭?”

    徐倩快步走了过来,狐疑地打量了一眼薛鸿铭,脸色有些不好看,却还是笑着道:“今天什么日子,薛大少爷竟然这么早起来?还是……刚整夜留恋,现在才舍得回来?”

    薛鸿铭苦笑,却又无从解释,只是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也这么早?”

    “早上有课。”徐倩耸耸肩,一点都不上薛鸿铭的当,眨眨眼,逼问道:“昨晚去哪儿潇洒啦?”

    薛鸿铭有气无力地道:“在车上……”

    徐倩张大了嘴,无比震惊:“这么开放?”

    “滚!”薛鸿铭恼怒道:“我是个正直的人!”

    但徐倩鄙夷的眼神毫不客气地告诉他,这个笑话不好笑。

    “哟,倩倩,又钓到一个小白脸了啊?”一把阴柔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徐倩脸色一变,薛鸿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个瘦弱白净的男生笑着走了过来。他一声打扮精致,甚至画了眼线,走路一扭一扭,明明是个男的,却如女生一般婀娜多姿。

    薛鸿铭很不喜欢他脸上的笑容。

    “张越,别胡说!”徐倩喝了一声,但薛鸿铭听得出她声音里的颤抖。

    张越轻蔑一笑,耸肩道:“别装了,大家都这么熟了。”他轻挑地伸出手向徐倩俏脸上摸去,徐倩冷着脸向后一躲。

    张越一怔,望着徐倩冷笑道:“哼,几天不见,脾气见长了?”他目光越发阴冷,望着薛鸿铭,趾高气扬地道:“喂,小子,晚上她归我了。”

    徐倩脸色陡然变得苍白,怒吼道:“张越,你给我滚!”

    张越显然没想到徐倩竟敢如此凶他,面色铁青,眉梢一跳,狞笑一声:“滚?徐倩,你手上没货了吧?除了我,你还能从哪里搞得到?”

    徐倩浑身一颤,竟然一时不说话了。她目光哀求地望着张越,但张越视而不见,伸手在徐倩的脖颈上抚摸,柔声道:“你听我话,优惠还是有的哦。”

    这一次,徐倩没有躲,只是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薛鸿铭心中一凛,沉声道:“你最好把手拿开。”

    “关你什么……啊!”

    砰!

    薛鸿铭如野兽般一步冲来,一拳狠狠砸在了张越的鼻梁上!张越惨叫一声,这一拳打得极重,薛鸿铭身躯甚至顺势弯了下来,张越的鼻梁毫无悬念地被打断。他坐在地上,捂着脸,惊恐地望着薛鸿铭。

    “血……血!你竟敢……”

    薛鸿铭缓缓走上前,身上迫人的肃杀之气吓得张越顾不得疼痛,尖叫一声,仓皇逃走。

    气氛一时沉默。

    许久之后,徐倩才低声道:“谢谢,我去上课了。”

    她玉容苍白,眼眶泪水在打转,低着头,不敢看薛鸿铭的脸。薛鸿铭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扯了回来。

    他盯着徐倩,沉声道:“什么货?”

    徐倩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言不发。

    薛鸿铭再问了一遍,声音已经无比阴沉:“什么货?”

    “是……”徐倩嘴唇哆嗦,道:“是一些化妆品的,只有……”

    “说实话!”薛鸿铭暴喝一声。

    徐倩猛地甩开薛鸿铭的手,退后一步,仰首时泪流满面,锐声叫道:“是du品!行了吧?你满意了吗?!我就是一个贱人,我他妈已经毁了!”

    她的声音如炸雷,震的薛鸿铭脑袋发蒙。

    薛鸿铭死死盯着她,许久之后,咬牙切齿地道:“徐倩,你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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