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桐当得起薛鸿铭认为的贤妻良母的称号,整整一大桌菜,效率奇快,并且色香味俱全。四人热闹地上了桌,薛鸿铭毫不顾忌地抢先下手,一路只顾埋头苦吃。这等饿死鬼投胎的样,让方君君深觉丢脸,忍不住重重一拍他的大腿,嗔道:“就知道吃!”

    薛鸿铭不解,暗想我有病么?不吃难道看你们吃啊?却见方君君腼腆地举杯,轻声地道:“麻烦柳桐姐姐了,柳桐姐姐做的菜好厉害~!”

    柳桐微微一笑,道:“不用客气,都说了是感谢你们了,尽情吃,别拘束呀!”

    “嗯。”方君君嘻嘻一笑,乖巧地道:“我敬大家一杯!”

    陈志德呵呵笑道:“一起吧!”

    三人举起杯,唯有薛鸿铭充耳不闻,仍置身于食物的层层包围中。方君君恨铁不成钢地踢了他一脚,薛鸿铭方才抬头,敷衍地举起了杯。晶莹剔透的四个杯子清脆碰撞在一起,红橙黄三种液体晃动如波,似人生,总不会永远平静,不知何时摇曳生姿。

    红的是酒,黄的是啤,橙的是方君君喝得果汁。

    “大叔,现在你的心愿已了,赵三杰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报应。”方君君真诚地道:“祝你开始新的生活,有情人终成眷属!”

    陈志德动作一滞,一时举着杯僵在那里。待回过神时,意识到自己失态,干笑几声,收回杯子,故作幽默道:“但愿我以后找到的有情人不是那失散多年的妹妹。”

    方君君张大了嘴,目光错愕地望望陈志德,又望望柳桐,还想要说些什么,忽然觉得腿上被轻轻拍了拍。方君君转而望向薛鸿铭,却见他仍然在大口大口地吃菜,似乎永远也吃不饱一般。

    柳桐美眸掠过一抹黯然,顷刻又明亮有神。这个女人,懂得如何掩藏自己的情绪,事实上,若非说话者是陈志德,大约她便可以做到不动声色。她夹起一块排骨递给方君君,展颜笑着道:“愣着干什么?你再不吃,就要被你旁边的小家伙吃完了哦!”

    方君君回过神来,颇为尴尬地笑了笑,接过柳桐给的排骨。气氛虽然有短暂的沉默,但柳桐混迹花都各圈人士之中,调动气氛自然手到擒来,不一会三人便重新有说有笑起来,气氛愉悦欢快,唯有薛鸿铭吃饱了饭,在一旁听着他们谈笑风生,也不插话。

    他心知肚明,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欢快的气氛,已有不能触碰的话题。既然不能无言不欢,又怎么是真的愉悦?

    一顿酒足饭饱,柳桐精致美艳的面孔浮上淡淡红晕,那微醺的艳光扑面而来,让薛鸿铭暗道招架不住。柳桐似知薛鸿铭心思,嫣然笑着,起身收拾碗筷,陈志德很自然地陪着她收拾碗筷。只是在要帮柳桐洗碗时,被柳桐哈哈笑着推了出去。

    她笑得艳丽,薛鸿铭却看到了如深渊般的落寞。

    陈志德眼里闪过一抹痛惜,片刻后却又坚忍如铁石。他默默地走到走廊,薛鸿铭想了想,便起身跟着到了走廊。望见陈志德的背影在月色下又冷又寂,一缕缕扬起的烟雾随风飘散。薛鸿铭安静地走到他身边,摸出了烟,也点燃。两人吞吐的烟雾在黑暗中彼此交织,向着不可预见的未来。

    “伤都好了?”薛鸿铭望着面前一片灯火零落的小区景色,黑糊糊的树的影,在风声中似乎晃动不止,又似乎岿然不动。

    陈志德微微一笑,道:“多亏你,福康医院是大医院,里面医生医术精湛,伤已经全好了。”

    “身上的伤总有办法会好,但心里的伤呢?”薛鸿铭淡淡地道:“你看来还是病着的。”

    陈志德深吸了一口烟,缓缓道:“但它慢慢总会好的。”

    “那么,”薛鸿铭目光依然凝望着小区的景色,随口道:“你爱柳桐么?”

    陈志德沉默片刻,屈指将烟头弹进浓墨般的夜色里,道:“鸿铭,你还小,大约还不懂……这世界的很多事,并非你情我愿便足够。世界如此大,而我们连尘埃都算不上,只能随波逐流,得过且过。我连自己的未来都犹在挣扎,又怎能给她以未来?”

    他说话时声音沙哑,苦涩,但表情在黑夜里竟看得清楚,那是一片坦然。这样的表情,薛鸿铭很熟,他常常望见镜子中的自己便是带着这般表情。那是明明已经降临,却无从抗拒,只能做困兽之斗,直到生命燃烧为灰烬。

    薛鸿铭不喜欢这种表情,顿时没了兴致,他耸耸肩,道:“也许我懂,但是和我无关。”

    他转身走进灯火通明的屋子,留陈志德孤独一人在沉寂的夜里又点燃一根烟。

    这天分别后,方君君和薛鸿铭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方君君忽然道:“鸿铭,其实……大叔是爱柳桐姐的吧?”

    薛鸿铭脚步不停,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方君君一眼,道:“小孩子懂什么爱啊情的,好好学习,别想七想八。”

    方君君张张嘴,欲言又止。那一刻,她有种冲动,想要大声反驳薛鸿铭的话,告诉他不久之前她便明白爱情的存在。那爱火席卷而来,如此猛烈,在彷徨之际却又沉迷其中。然而暗沉沉的夜里似乎有种无声的力量压进她的身体内,让这股冲动的勇气损耗殆尽,最后只能沉默。

    但她仍不甘心,轻声问道:“他们最后……会在一起的对吧?”

    薛鸿铭脑海里浮现出陈志德抽烟时落寞的神情,想了想,道:“方君君,你不知道……这世界并非你情我愿便可圆满的。”

    方君君摇摇头,道:“就算不能在一起,至少表明自己的心迹。对于对方的热烈,以冷漠,以拥抱?倘若注定无缘,至少……让等待的人得到一个答案,好坏都可承受。”

    薛鸿铭于是不回答了,他想方君君太过纯真,得到了答案又能怎么样呢?还不如报以期待,直至某天心灰意冷。但方君君也不说话了,只是在夜里路灯的昏暗光晕中默默凝视薛鸿铭的侧脸,她觉得她和柳桐是多么相像,都爱着一个逃避于她们的男人,而她们却仍然愿意做那扑火的飞蛾。

    薛鸿铭,有时……我只想要你一个答案。或许它改变不了什么,但我依然那么地渴望着。

    两人彼此陷入沉默,薛鸿铭不知方君君在想什么,他习惯让方君君挑起话题。而方君君在沉默地等待,却知这等待将会何其漫长。

    次日的时光过得平凡,薛鸿铭安心搭在家中陪闲聊。自从那天斩杀了犬妖之后,前来袭击方君君的妖怪越来越少,最近一个月甚至都没碰上。薛鸿铭隐隐觉得妖怪们似乎起了警觉,知晓了方君君身边有自己保护,因此愈发小心,轻易不会出现。所以近来他安心修炼,他有种预感,似乎风雨欲来。

    可是他的御气依然得不到半点进步,只好不厌其烦地修炼,期望有天会有奇迹出现。

    周一的时候,薛鸿铭难得的按时到了学校。他一整天都在考虑着下一步的行动,现在看来,所有的线索都断了。但赵三杰既然已死,夜神俱乐部一定会重新扶持一个人替代赵三杰的角色,昨天他已特地交待了阿坤留意进来在刀光剑影中崛起的帮派,而他要做的只能是耐心等待。

    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高三紧张学习的一天又一次宣告结束。老师们已经离开,而大多数学生因为晚上需要自习,所以索性连晚饭都在食堂里解决。

    薛鸿铭本准备离开,但突然发生的事让他重新坐了下来。

    苏怀柔惊恐的尖叫划破教室里的平静。

    一伙魁梧大汉从门口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他们肌肉结实,裸露在外的皮肤或多或少纹着狰狞的纹身。为首一人留着寸发,面容阴鸷,五官轮廓皆陷得极深,更组长了其凶神恶煞的气场。他缓缓走了进来,苏怀柔的尖叫更加惊骇,向墙角跑去,吓得泪流满面。

    这一伙大约七八个人应该是从校门口嚣张进来的,校保安一路追着他们过来,喊道:“你们是谁?!”

    保安刚想说几句吓唬人的话,却被几名混混推倒了墙角,寒声威胁道:“少他妈管闲事,不然废了你!”

    保安望了望这些人狠厉的脸色,心中有些发怵,犹豫片刻,选择了沉默。

    苏怀柔望着寸发男子步步逼近,娇躯发抖,带着哭音颤声道:“魏哥……真不关我的事啊!”

    魏哥邪邪大量着苏怀柔已经发育得动人的娇躯曲线,咧嘴一笑,淡淡道:“我知道不关你的事,但是……”

    他脸色说变就变,一下阴沉了下来,道:“周洪那小子欠了老子二十万,他娘的敢和老子玩失踪!你是他女朋友,该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吧?”

    苏怀柔娇躯抖得更厉害了,痛哭失声道:“我……我真不知道他在哪里啊!”

    “哦,没事,没有关系的。”魏哥露出笑容,然而语气却愈发地冷:“这事总要解决,你跟我们走一趟吧,不信他不出来。他要不出来……你就有义务帮他还债。”

    苏怀柔俏脸顿时惨白得毫无血色,心知魏哥所谓的还债是什么意思,心中不由怨恨起周洪来!她前些天才知道,周洪虽然家境富裕,但他花钱大手大脚,又爱赌,结果欠了魏哥十几万。周洪不敢向家里坦白,索性玩起了失踪。可魏哥哪肯罢休,不知从哪打听到了她是周洪的女朋友,便悍然带着一伙小弟来要债了。

    这些时间,警方对于道上的冲突打击得不可谓不严厉,但有钱能使鬼推磨,秦西龙和赵三杰死后留下那么大的蛋糕,让一众帮派们垂涎三尺。为了利益,他们不惜铤而走险,甚至还利用警方来谋害对手。道上的冲突愈发激烈,警方的弹压渐渐捉襟见肘。这让道上的人气焰更加嚣张,所以现在有些道上人物已经渐渐不把警方放在眼里了。

    是以魏哥才敢如此嚣张,但他也不想招惹警察,只想速战速决,淫笑地伸出手要去拉苏怀柔!

    “住手!”一声正气凛然地大喝,薛鸿铭瞥眼望去,却见一个男同学站了出来,是班长王奇。薛鸿铭隐约记得,上次打架的时候,他一拳让这家伙住院了整整三天。

    王奇不知哪来的勇气,推开魏哥的手,大声道:“这里是学校,你们是什么人!警察很快就会来了!”

    真心热血,真心勇敢,真心犯傻!

    薛鸿铭对此如是评价,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这场纠纷。

    纠纷毫无悬念,魏哥一脚踹中王奇的肚子。王奇措不及防之下惨叫一声,便趴倒在地。魏哥犹不解恨,抄起一把扫把,凶狠地往王奇身上砸去,面目狰狞,青筋都爆了出来!

    “**敢管闲事?!管闲事!叫你管闲事!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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