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很坏,见过爸爸妈妈骂过他无数次,见过他常常打架受伤回来。”

    方君君站在路灯下,她的影子明明一动不动,但薛鸿铭却觉得它像烛火般在摇摆不定,不得安生。

    而她继续在说,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向薛鸿铭倾述:“可他对我很好,不许有任何人欺负我……即便这样,被长辈无数次劝告过不能学习他的我,还是对他产生了鄙视与厌恶。我那么小,竟然就知道嘲笑一个人。”

    “有一年他带我逛商场,我看到一个小熊娃娃,它很可爱,很漂亮,我很喜欢。”方君君道:“我求着哥哥买它,可是被限制了零花钱的他没有那么多。我就只好放弃,但仍然恋恋不舍。所以……在最后离开的时候,那样的念头才会不断催促着我。”

    “走的时候,我将它藏在衣服里。”

    薛鸿铭剑眉凝起,道:“方君君,不要说了。”

    但是方君君恍如未闻,低着的头看不到表情,轻轻地道:“理所当然,我被查出了偷东西,那时我才知道防盗警报的声音那么尖锐刺耳。所有人围着我们,哥哥脸色虽然震惊,可那么惊慌的他还是将我护在了身后,竭力想保护着我。”

    “我惊慌失措,想起父亲严厉的脸,还有背负小偷的罪名,将要像哥哥一样被嘲笑、被厌恶、被鄙夷。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奔腾着,我几乎没有犹豫,就顺从了它。”

    “我指着哥哥向所有人大喊,是我哥哥叫我拿的!”

    “反正他已经承受了那么多,所以应该早就习惯了,对吧?可他看的我眼睛,我至今还记得。”

    方君君瘦弱的双肩微微颤抖起来,但她竭力保持着声音的平静,继续撕着自己的伤口,道:“没有人相信那么小的女孩竟然会有偷盗的恶念,所以每个人都相信了我。当哥哥被扭送到家的那一晚,我听见了父亲愤怒的咆哮。哥哥……他从来都是敢和父亲对骂的,只有那晚,他一句话也没说。”

    “那晚哥哥独自坐在台阶上,我看见他在抽烟,而他也看见了我。我很怕,想跑,但他把我叫过去了。他对我说,没事了,君君,没人会知道你偷东西,有哥哥在。”

    “当谎言掩盖了真相,便更不能接受真相。我像被针刺中一样,惊慌地冲他喊叫:我才没有偷东西!我才不要像你一样!!”

    “长大后,我才知道那句话多么伤人。哥哥震惊地看着我,眼眸震惊,很凉,很……灰。”

    “那天晚上,他没有在家。”方君君抬起头,昏黄的路灯让她的眸子更加朦胧美丽,她道:“后来他被抓的时候,我才知道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吸毒。”

    薛鸿铭望着方君君扬起的小脸,虽然惨白,但终归算平静,并未落泪。薛鸿铭突然想起看到的一段文字,大致意思是说,人区别于动物,总本能拒绝七情上脸,所以人创造了繁华世界,却不能痛快淋漓。

    其实隐隐作痛,却还拼命克制。

    “我去监狱看过他,”方君君笑了一笑,道:“我终于对他说了对不起,他就大笑,笑得凄凉,然后装作开玩笑一样的说,我的对不起来晚了,如果来早一些,他一定会是百万富豪。”

    薛鸿铭无言以对,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想哭?”

    方君君抽了抽鼻子,薛鸿铭分明见她眼眶变得湿润,却听她咯咯地笑:“哭什么呀,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会当做没看见。”

    “真的啦,不……不想哭!”

    若不想哭,那么扭过头的你的脸,溅落在地上的水花是什么?

    方君君转过身,背对着薛鸿铭,素面朝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待回头时,已是笑靥如花:“薛鸿铭,我告诉了你过去,你要不要也拿一段过去还我?”

    薛鸿铭心知方君君有意抛开话题,便顺着她的话道:“好啊,我从小在中东长大,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然后呢?没了?”

    “没了啊。”

    “你这算什么过去啊!!”方君君不满地撅起了嘴,又突然道:“鸿铭,你教我怎么成为名剑师吧?”

    薛鸿铭讶然,道:“干嘛想到这个?”

    “因为觉得自己很没用,老是拖累人。至少……希望能出一些力吧,不做花瓶。”

    夜风将方君君的长发拂起一角,露出了她羞涩的脸。薛鸿铭第一次发觉,阿木说得也许并不一定都是对的。女人不是辣就好看,那含苞待放的青春容颜,同样会让人心猿意马。

    他定了定神,道:“成为名剑师需要机缘,你得获得名剑才行。我教你御气第一品的法决吧,看看你的体质能不能练习御气。”

    “嗯,一言为定!”

    别了方君君,薛鸿铭又孤身一人,融在这苍茫而盛开的灯火辉煌中。

    刚才的故事似乎被遗忘,悲伤与快感总是集中在短短一寸时光里爆发,而后潜伏在角落,伴随着时间伴随一生,却很难消失。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这像是冥冥注定,与生俱来。

    薛鸿铭莫名觉得有些沉重,然而他生来凉薄,纵然觉得沉重也不理会。他招了一辆的士,转而前往未响应酒吧。

    又是一宿半醉尚醒。

    酒吧的酒保早已和薛鸿铭厮混地熟悉,虽然来酒吧的常客多,但像薛鸿铭这样年纪轻轻,连续大半个月每天都来的,不能不让人印象深刻。因此每晚都为薛鸿铭留了位置,薛鸿铭倒也接受得坦然。

    酒精冲上了脸,烧得脸滚烫滚烫的。薛鸿铭看了一眼表,已经凌晨1点,心想今天又一无所获,便决定离开了。

    他毕竟不是**,不可能夜夜笙歌,百战不败。

    这时有人接着手机随意坐在了他身边,穿着一身略微老旧的棕色皮衣,带着黑色帽子,帽檐低低的,品位真是像极了薛鸿铭。

    “喂,明天能不能搞定?晚上?我没空啊艹!再这样拖大家都拿不到钱跟你讲!花点心思吧拜托……什么审核表?卡我们啊他?!非得我求那个神经病啊!……算了,就这样,拜拜。”

    薛鸿铭停住了要离开椅子的屁股,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人气急败坏打电话的样子。大许他的目光太清锐,那人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头看了薛鸿铭一眼。

    薛鸿铭咧嘴一笑,递过去一根烟,道:“抽烟么兄弟?”

    那人惊疑不定地望着薛鸿铭,脸色莫名其妙,铁青着骂了一句:“神经病!”便离开另寻他位。

    薛鸿铭倒不以为意,无聊得点了烟,也不抽,只安静地看着烟丝燃烧,通红通红的,像是被捶打的铁。

    烟烧到了尽头,他便将烟扔进了未喝完的酒里,腾地一阵烈火串起,顷刻熄灭,像极了薛鸿铭现在的痛快心情。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

    那通电话看似在聊工作,但若只听每句话的第一个字,便有别样的意思。

    喂,明晚我在花神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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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妖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F苍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二十一章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隐婚蜜爱:偏执老公宠上瘾全文免费阅读,隐妖,一本书并收藏隐妖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